最近两天我都休息,但除了打扫一下家里卫生、洗洗衣服,仿佛无事可做。于是这两天早早的送对象上班后,也顺势在科室里加加班,克服一下自己的荒废光阴的焦虑心情,等着接对象一起下班回家。

 
我坐在护士站的电脑上帮忙修软件BUG的时候,一位瘦高瘦高、看起来皮肤棕黑又孔武有力的患者找过来,用很礼貌和谦虚的语气问到,想咨询一下医生关于做肝脏粒子植入术相关的问题。对于有礼貌的患者,我都抱有很好的耐心,凑巧正好撞到我是组中做TPS计划的主要成员,专业对口,我就站起来问他叫什么名字,我来看看。

 
他递过来一叠按照入院时间分门别类的装订好的病历资料和厚厚一沓胶片袋,很沉重,不仅是重量,更是一个人近段时间饱受精神肉体摧残的纸质证明;我大概翻了一下,从最初在下面的几家医院确诊、到我院、湘雅二院、中肿多次做了外科手术和综合治疗,在最近一次出院小结中看到他先后用过的索拉非尼、贝伐珠+信迪利、瑞戈非尼方案都耐药并发生进展,心里泛起些许同情。

 
看的时候我抬头瞄了一眼大叔,他带着和煦的笑,说完自己的情况后提出想要我看看能不能做粒子的诉求,就安静的等我看资料。收起纸质材料后在电脑上看了看他的实验室检查,算了下 Child-Pugh 有7分,在PACS里的CT增强和DSA染色中粗粗一看就发现了十来个肿块,加上肝右叶切了大半,还做了消融,不管是CSCO还是国际的指南中推荐的治疗方案已没剩下几个了。想必也是临床医生看到这点,才给这位大叔些许希望,让他来咨询粒子植入术的原因吧,我想了想还是建议他做了磁共振再来咨询。

 
第二天早上又是送对象上班顺势加班时,这位大叔拎着MR胶片走进办公室,一看到我,就隔着口罩都能看到笑容在他脸上舒展开来。因为没有上白班的压力,所以我也乐得耐心跟他聊聊;我打开他的MR片,看了一眼就觉得替他心凉了大半,这时候除了TACE类的补充,已经没有什么再用其他治疗方式的指征了。
 
令人略感绝望的MRI影像

 
后来我跟大叔简单科普了一下粒子植入术的原理,告诉他MR发现了比CT更多的肝内转移瘤,做粒子植入可以对几个大的肿块做着重控制,但总体收益不大;也分析了一下他现在靶向和免疫纷纷耐药的现状。依稀回忆起在哪看到过中肿和东总医院的晚期肝癌二线临床药物试验,比如 K 药的应用好像是有积极结果,于是我打了个电话给他的管床医生,拜托他有空帮忙打听一下其他顶级医院有没有什么这位大叔可以参加的GCP项目。

 
以往这种沉重话题我们都是避开患者本人跟家属聊的,看出来我在发愁,大叔转过头来“安慰”我,说:

没关系,我自己的情况自己也大致清楚,小孩因为疫情和工作难回来,现在无非就是研究研究怎么能再活长点,毕竟这世界还有很多值得留念的事。”

 
他后来还补充道,大意是:

这些年我做了这么多治疗,没什么不能坚持下来的,但是走到终点我是不怕的,早晚的事,不过是还舍不得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经历了这些年的求医路,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我会为了自己和家人们都好给自己的治疗做决定,所以医生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放心大胆的跟我说。

 
看着他真诚的言论,自信的笑容,笔挺的站姿,很难跟实验室检查中全线飘红的指标、影像检查中满肝的占位联系起来。饶是我参加工作三四年,仍然会被这样的患者打动。

 
我最近因为对象情绪不佳也感受到些许心境低落,面对大叔展现出来对生活的积极信念与对生命旅程的感悟,顿时觉得自己这点儿女情长已然不值一提,待大叔离去后,遂萌生提笔记录之感。

 
因为疾病而不得不拖累亲人并最终与相爱之人们的分离实在是太令人伤痛的事情,希望我所有的家人朋友们、各位读者、全天下的人们都可以免受疾病困扰。

 
 
附在最后:

近期萌生了记录自己与对象在一起点滴的想法,偶遇“岁月笔记”这个 IOS 端的 APP 满足了我大多数的需求;以后的空闲时间可能会抽很大一部分来写这个只有我自己看的日记了,博客的更新进度可能进一步放缓,提前跟各位厚爱网友和友链的朋友们道歉。